拉锯(五十二)
睡了一觉起来手机里铺满了消息，林呈晓发送了不止一次视频邀请，大段大段的文字映在卓然清亮的眸子里，但他一个字都不想看。
他泼了自己一脸的水，镜子上到处是溅起的水珠。卓然双手按在水池边，心里像刮起了一阵沙尘暴，盖住了他暴露在外的真心。从最开始的不敢相信，到急于求证，一直到现在的不能面对，他卓然在林呈晓眼里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瞒着他不能让他知道的。
林呈晓曾说过，他没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他信以为真，可这几个月的推心置腹，换来的却是林呈晓如此的真心吗？
真是讽刺。
他关了水，准备下楼吃饭。
昨天还亲昵地叫着然然的老人，今天注视他的眼神里却带了一丝陌生和疏离，卓然本就脆弱的样子如遭雷劈，连身带心都焦得发黑。自他回家以来，这样的雷不知劈了他多少次，他也想笑着面对，但一个人怎么可能可以不断地重复承受温暖过后彻骨的冰凉。
他又是一个人了，彻头彻尾。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这样的家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把原本初七的票改签到初三。
走的那天，卓然在老人诧异的眼神下深情地抱了抱她本就瘦弱的身躯，他不敢用力，手指隔着衣服都能清晰触到那嶙峋的沧桑，他蹲下身子微笑着，像每一次离家前那样保证道：“奶奶，我去上学了，您保重好身体，下个假期我再回来陪您，好吗？”
他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希冀着窗口会出现奶奶的身影，那是小时候每天上学都能看到的安心，他抬起右手，对着空荡荡的玻璃挥了挥，带着心酸和疲惫，转身拖着箱子离开了。
回到Q市，卓然哪都没去，浑浑噩噩地待在家里，林呈晓的消息早被他设置了免打扰，他克制着自己拿起手机的欲望，每天在家不是躺着就是吃外卖。
卓然的手艺不错，但他此刻毫无心情，连出门买菜的欲望都没有，每天的外卖也就那几样，不是包子就是饺子。毫无节制的生活带来的是整晚整晚的失眠和白天根本提不起来的情绪和精神。
他的烦闷在每天最困却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在一阵翻箱倒柜中终于找出了之前存的一条万宝路，他有好一阵没碰过了，打火机也不知道扔在哪里，他索性打开炉灶，烟丝被烧的通红，周身包裹着的白色薄纸缓缓融化成灰烬，他闻到了淡淡尼古丁的味道。卓然靠着橱柜，夹着烟凑近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下一秒就被呛地咳嗽不止，烟雾缭绕，嘴里带着一丝苦涩的薄荷气息。
他先是皱了皱眉，薄荷口味果然味道一般，手下却动作不断，干脆把整盒烟都倒出来，歪歪扭扭地散在橱柜的平面上。
一连几根下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终日苦闷后求而不得的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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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恒抬眼看了看林呈晓，示意他接着说。
“爸，我知道放您鸽子是我不对，但是我真的有急事。”林呈晓真诚道。
卓然已经五天杳无音讯了，林呈晓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就是挂了视频的事儿吗，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吧，哪怕是吵架也行，这么多天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回应都没有，整个人像是失踪了似的，他隐隐有些不安。
“学校那边确实需要我去……”
杯子磕在木质桌面上，声音被桌子吸收了大半，像是指节敲在上面沉闷而厚重，林恒面色如常，但林呈晓却不敢说了。
也是，什么学校刚开始过年就有事儿非要让人回去的？
林恒只是看他一眼，他就知道他爸是不可能相信这种拙劣借口的。林呈晓心里很是焦躁，生怕林恒下一句就要问他到底是什么事。
边想着就看林恒站起了身，林呈晓瞬间如临大敌，好在他爸只是去旁边接了热水转身又坐了回去，一时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不一会儿林恒便把电脑也打开了。
林呈晓眼神黯了黯，他知道这是要罚他站了。
这几天的酒局是年前就答应林恒的，他没理由再反悔的，在林恒这里，除非是有天塌下来的大事，不然许诺了的事就一定得做完。林呈晓翻腾了几个晚上，面对着卓然的聊天记录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摸一摸老虎的屁股，他保证，这是第一次，也绝对是最后一次。
分针转了一整圈，林恒杯子里的水又空了，林呈晓已经站的头皮发麻四肢僵硬，逮到机会就赶紧求饶，他不敢再说那些一听就是编造的废话，只能诚恳可怜地望着林恒道，“爸，您就让我去吧…”
“我做错的事情我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林恒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怕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回应，林呈晓分外地着急，他觉得自己词穷了，平时那些插科打诨的话现在完全派不上用场，他挺了挺脊背，屋里静的仿佛能听到骨节归位的声音，他硬着头皮又一次张口：“爸……”
“行了，你去吧。”
“下回找点靠谱的理由，不然你这一小时白站了。”
林呈晓有些不敢相信，居然这样就放过他了，他刚刚还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挨打他也是要走的。他的眸子闪着光，整个书房好像都亮了几个度，林恒对他的信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这可能就是父亲不一样的爱吧，如果是方雯，肯定是不问出点东西来决不罢休的。
他这次去不了的场合便是需要林恒替他去，林呈晓心里对林恒充满了感激和愧疚，他殷勤地上前帮林恒倒水，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林恒悠悠道：“早处理完了，早点回来挨打。”
林呈晓身形一顿，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信任什么感激什么愧疚？水都还没添满就又把壶放下了，他咬着牙吐出三个字：“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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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自己是不太吃父子梗的，啊为什么写到这里突然好想看林哥挨了打又要微笑面对的样子？
我 不 对 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