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锯(五十四)
林呈晓手臂上鲜艳的伤痕明晃晃地刺进卓然的眼里，他心里一疼，连带着手上的劲一松，门缓缓向外滑出一个弧度。
这是林呈晓第二次走进卓然的家里，一切布置如旧，只是此时整个屋里都充满了尼古丁的味道，他不由环视了一圈，目光所至是灶台上散落着的几根烟，他皱了皱眉低下头。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林呈晓换上了那副认真的模样，他轻轻地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凑近卓然身侧，看他没什么大的反应便把人单手搂进怀里，柔声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如果没有，就听我说说好吗？”
卓然看他的胳膊都出了血，心里有些不好受，不欲挣扎，任由林呈晓搂着他坐在了沙发上，他想伸手扯过他怀里的药箱，却被林呈晓制止了。
“到今天为止，我们在一起三个月零十一天。”
“我们还不够熟悉，对吗？”
卓然默不作声，眼神落在茶几上。
“对你来说可能不够，但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林呈晓继续道：“我知道你爱吃的餐厅，你习惯的工作模式，你那些不经意的小动作，以及你现在藏不住的这份情绪。”
感受到手下的人有些不自然的僵硬，林呈晓不禁扶上他的肩膀上下摩挲。
“我可以肯定的是我每天一睁开眼想的就是你卓然，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拿起手机跟你说早安。”
你有什么是不愿意跟我说的呢？
林呈晓的眼神扑在卓然木讷的脸上，他真想敲破这个脑壳看看里面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论我们有什么问题，有什么矛盾，都是可以解决的，你得说出来，我们才能一起面对。”
“卓然，你是真的不爱我了吗？”
卓然闻言一怔。
是啊，他不爱了吗？
他怎么可能不爱，他只是需要时间来缓解自己生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情绪，他想要先做好自己，才能面对这样那样的事情。
卓然闭着眼摇了摇头，说了今晚第一句能够沟通的话，“我需要一点时间…”
“那我陪你好不好？”
这句话实在太过温柔，熟悉的气息笼罩在他身旁，卓然眼前又模糊起来，他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于是独自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他的脑子一团糟，年幼时候父母的争吵和伤害仿佛映射在玻璃上，那些声音大到他忍不住想要尖叫的日子像过幻灯片似的略过脑海，他似乎又看到了玻璃杯摔在地上支离破碎的模样，溅起的碎渣随着冲击落了满地，与水混在一起反着光刺痛了他的眼睛。洁白的地板上遍地狼藉，耳边的吵闹冲破屋顶，他的心又关上了一道门，拴上了无数道繁冗复杂的锁链。
他的胸口起起伏伏，他不能面对的原罪，是争吵。
矛盾会引起争吵，这是他小时候就烙在脑海里的东西，所以他连揭开矛盾的源头都小心翼翼，避免去触碰，生怕那是一个雷一但踏入就会粉身碎骨。他不愿意与林呈晓针锋相对，他怕的是他得到了答案带来的却是覆水难收的争吵。可刚刚在走廊上的那一幕又让他感到害怕，他的逃避还是让他变成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模样，不论原由，只剩炸裂的情绪和毫无逻辑的叫喊。无休无止的争吵循环播放，他头痛欲裂，扶着窗台的手也捏成了拳头。
他不想也不愿意成为这样一个人。
林呈晓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窗边的人奋力地与自己斗争，他不知道卓然心里住着的是怎样难以驾驭的洪水猛兽，可他能做的却只有无声的陪伴。
他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是他没想到的，绝不是挂电话这种小事，只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窗边的卓然走了过来，他重新在林呈晓的身旁落座，他的状态似乎恢复的很好，不过——
看上去像是工作的状态，而不是谈恋爱的状态？
林呈晓呼了口气，也罢，只要他肯说就好。
卓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开口道：“你说过你没什么秘密是不能跟我说的。”
林呈晓点了点头。
“可你还是有些事是我不知道的。”
林呈晓皱起眉，疑惑地问道：“什么事？”
卓然深吸了一口气，直言道：“林清是你弟弟。”
林呈晓愣了一下，有些没想到，原来是这件事情，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是。”
林呈晓第一时间便想解释，但还是忍住了，他希望卓然可以把所有想问的都问出来，现在贸然打断他的思路并不利于他们的沟通。
“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卓然一字一顿。
“可是你也没有问过。”林呈晓跟了一句。
滴水不漏却也只是杯水车薪，卓然话锋一转：“那我换个说法，林清为什么当着我的面儿从来不叫你哥哥？”
这问题一下子就问到了点上，林呈晓不能否认，确实是他不让林清这么叫的，想到这儿他不由坐得更端正了一些，流露出一丝诚恳的味道，他轻声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是希望初始时候你认识我了解我甚至是喜欢我，是通过林呈晓这个人，而不是林清的哥哥。”
林呈晓坦荡的目光里带着些许歉意，他的话太过平静，卓然愣住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溜进了他的心里，掀开层层锁链，将那一扇扇门重新打开。
只是卓然还有些疑惑，他眉峰蹙起，又重复了一遍林呈晓最开始的话：“可我们已经在一起三个月零十一天了。”
这是在问为什么在一起这么久了仍旧没说，林呈晓有些头疼，他也想过要说，只是两个人太久没有同时遇到过林清，只那唯一的一次在办公室遇到也是十分凑巧，情况又有些特殊，实在是没有合适的时机。
林呈晓自觉这是他的问题，自从两个人在一起以后，在他的意识里，林清是不是他弟弟对于他跟卓然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以至于他都有些忘记了这件事情。
他太大条了，要是早些说出来便没有今天这些事情了，他低头看了眼剧烈疼痛的胳膊，心道他也不算无辜。血珠已经聚集在表层形成光滑的平面，稍一抖动就会打破平衡四分五裂。
“是我错了，我该早点告诉你的，我没有要瞒你的意思，真的。”林呈晓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求饶的姿势，胳膊上的血液立时顺着倾斜的角度流下来。
伤口过于狰狞，卓然眼睛一瞪，劈手就把他的胳膊掰平抓在手里，打开药箱要给他处理伤口，这回林呈晓没拒绝，反而认真的看着翻找药棉的卓然，冷不丁被卓然余光看到，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讨好般地又把胳膊往前伸了伸。
卓然细细地帮他擦掉多余的血液，又消了毒。
屋里突然静了下来，他觉得把事情讲出来好像也没那么困难，他瞻前顾后想的太多，担心的事情大概有一栋楼那么多，可是现实里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林呈晓不曾顾左右而言他，他也不曾像想象中那般不能理解，无法接受。
没有争吵，皆大欢喜。
卓然的情绪完全沉静下来，只剩下对着这只青紫胳膊的心疼。
“好了好了，不用再消毒了。”在卓然第六次拿起棉球擦拭伤口的时候，林呈晓真的忍不住了，确实挺疼的，这是什么毒啊，要消这么多次。
趁着卓然扔棉球的时间，林呈晓随手拿了纱布胡乱缠了两圈，迫不及待地抱住身旁的人，他黏黏糊糊地贴着卓然的脸，小声道：“真的错了，我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啊。”
卓然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吐出一个嗯字，他转过头来看着林呈晓，静静地停了三秒，迅速地在他嘴上啄了一口，连日来的苦闷倏然解开，像是迈过了一个大坑，心有余悸之余是胜利的欣慰。
林呈晓的眸子里像是掺了蜂蜜，浓度大到都快搅不动了，只是他还有一个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卓然收拾好药箱擦了一把桌子，没好气道：“还不是你跟林清都给我发了同一张照片。”
身旁的人眯起眼睛，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卓然立刻拽住他的胳膊，威胁道：“你可不能找林清的麻烦，这不是他的错。”
林呈晓笑了一声，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往上一提，下一刻卓然就被林呈晓压在了沙发上，林呈晓恶狠狠地道：“到底谁是你老公，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卓然顾及着林呈晓的手，不挣扎也不反抗，两个人的鼻子都快贴在一起了，他笑眯眯地回道：“我是你老公！”
“你闭嘴！”林呈晓看他被压在下面竟然还敢口出狂言，伸手就要捏他的脸，冷不防撞进一个温柔怜惜的眸子里。
卓然抱歉地看着他，伸手触及林呈晓微红的脸颊，“你不该那个时候吻我的，我正在气头上，还疼吗？”
林呈晓将卓然的手裹在自己手心，拉着他的手放在胸口偏下的位置，轻声道：“不疼，没有这里疼。”
“下次不会了。”卓然淡淡地道。
林呈晓看他自责起来，便起身把他搂在身边靠着自己的肩膀，“我也不会了。”
卓然抬起头看着他，“你不会什么？”
“不会等着挨你这一巴掌！”
卓然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林呈晓也跟着凑过去，佯做可怜状，“我为了你千里迢迢地回来，推了N个说好的局，回去可是要挨打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别生气了。”
“那你不要回去了。”卓然下意识回道。
“好啊，我不回去。”林呈晓笑了笑，“那卓博士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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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思右想之后觉得，昨天只放了一章冲突，因为字数到了我就直接发了，所以大家看起来，这两个人行为都怪怪的，这一章可能就可以解释上一章的一些问题，我这一章爆更3k！(如果不能，亲妈也无能为力了hh)
上一章不论是卓然的态度还是林呈晓的态度其实都是不冷静的，进屋以后卓然就比在外面的时候冷静多了(多亏了林呈晓英勇负伤)。
在我看来，上一章里卓然不该说那些奇怪的话，林呈晓也不该在卓然状态不佳的时候强行压制他吻他，主要还是一个人想解决问题，另一个人想逃避问题导致的。
其实走廊里后半段两个人对抗的源头已经不是最开始的原因，中间卓然是被捏疼了才吼林呈晓的，林呈晓也是因为卓然吼他，他才吼回去的，情绪就是这样一叠叠增高的。这种状态就类似于，本来是闹着玩结果有一个人手重了点，俩人就打起来了hh。
感情里其实很难说谁比谁卑微的，除非相互没有爱，他们两个在一起有性格上的互补，吵起来肯定有一方是会先低头的。林哥先示弱，他确实做的很好呜呜呜，不然他俩就GG了，林哥还是很迁就卓然的。
卓然以后会慢慢变好的，从这一章就可以看到林呈晓对他是有影响的，林呈晓没来的时候他自己在屋里憋了几天也没调整好，林呈晓来了以后立马就好了。卓然是需要爱的，他在感情方面比较脆弱敏感还是因为他父母的感情一般，他也会比较小心翼翼，害，这个以后还会讲到。
今天没有彩蛋因为是必要分析呜呜呜，看你们分析的时候我觉得你们看文真的好认真，感谢我的宝藏读者们，感恩，比心❤️
